第十七章 满城皆争渡 （一）
但让陈笠万万没想到的是，赵敬还带来了一个跟秋紫、春红差不多大的十四、五岁左右女孩。
一见后，陈笠发现，这个赵家的大管家赵敬，外在卖相不错，一表人才的，是个老帅哥。此人大约三十多近四十的年龄，身材高大修长，神情谦和有礼，也不见流于表面的高傲、一举一动显示出良好的行为举止上的修养。
然并卵，你们赵家做出来的事实，证明不可调教。
然而更让陈笠傻眼的是，双方客套了几句，话锋一转地，赵敬就郑重地向陈笠引见身边的女孩儿。
“此是今礼部员外郎李文叔之女清照，清照自幼聪慧，尤善诗词文章，才华横溢，原先在齐州一带就名动一时，如今初来京师，亦才名峥嵘渐露，其文深得名家赞赏，清照闻先生之名，很是惊奇，极想一见，故此次冒昧同来，还请多多包涵。”
呃~~
陈笠无话可说了。
赶情这位赵家的大管家，能来见自己，其中的真正原因，居然不是为稳固双方的合作关系，而是为了带一个女孩儿，就像去动物园参观猴子一样地前来参观自己。
因为估计赵家此时也知道了，不出动高层次的人物，是见不到自己的，于是大管家来了，不然呢。
但是自己是猴子吗？
陈笠看向女孩。
女孩也看着他，然后一拱手，声音清脆如铃铛：“见过青云陈先生，清照不请自来，还请先生不要见笑。而一见先生，真是感觉不一样呢，请问先生，你真的是来自那个万里之外的青云山、青云门吗？”
陈笠看着她地眼睛眨呀眨……心说，妹子：你果然把我当成一只猴子来参观，那让人情以何堪！
于是陈笠就微笑着忽然朗声颂念起来……
“绣面芙蓉一笑开，斜飞宝鸭衬香腮，眼波才动被人猜，一面风情深有韵，半笺娇恨寄幽怀，月移花影约重来。”
念完之后，还认真地问她：“这是谁写的？写的真好啊，反正打死我都写不出这么好的诗词，妙，太妙了！高，实在是高！切情入景，言语生动，回味无穷，拜服！”
你把我当成猴子来参观，那我就让你羞羞脸！
于是，啊！地一声，女孩脸儿绯红地张着小嘴地看着他，然后惊讶之极地问：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要知道她这首《浣溪沙*闺情》，看词名，就知道这是一首少女情怀的词，尤其是在最初时期，知道的人肯定是极少的，她也不好意思让除闺蜜等极信任的之外的人知道。
因为里面描写的正是她自己，也唯有像她那样，有一个开朗开明还能放任她自由的父亲，才能有她这么一个正像词中所描述的那样，灵动而自由，才华与才情兼有的一代才女的慢慢养成。
不然的话，约束与禁锢，绝对是培养不出她这样的千古才女的。
但是这首她去年才于齐州创作的词，如今在京师除了有一两个人知道外，就没人知道，包括她自己的父亲都不知道。
所以在这种情况下，陈笠居然给她念了出来，她不惊讶的要命才怪。
也因此，陪同而来赵家大管家赵敬，都是一头雾水，猜了好一阵子之后，才猜到一点头绪，看来这个陈自重刚才嘴里念的词，竟然是女孩清照写的？！可是他都不知，为什么陈自重知道？
而且看女孩满脸惊讶的样子，说明她并没有把这首词，告诉给对方，再看这首词内容，也当然是一首不可以随便公开的词了。
“你猜！”可陈笠说出的是让女孩气恼又无言的回答，然后作了个请的手势：“两位请坐，来人，上茶！”
而等两个小丫头，秋紫与春红，搬出茶具茶叶之时，赵敬与女孩又再次惊异的不行。
只见两个小丫头，拿出的茶具与时下的根本不同，形状看起来优美之极的紫红中带明黄色的壶，几个小巧之极如黄玉如紫陶般的茶杯，还有三个形状各有不同的如琉璃却透明的杯子等。
很快，就见有一小丫头折回地提出一壶开水出来，冲茶，倾倒，再冲茶，再滤入其中一个带耳透明琉璃杯中，然后只见陈笠亲自动手地，把茶细细斟入小小的茶杯中。
陈笠双手捧杯地，把茶杯分别移到女孩与赵敬的面前，再自己端起一杯地，作了个示范地轻轻抿了一口，含*入嘴中细细品味，再一咽而下。
然后道：“两位请喝茶！”
女孩与赵敬惊异地看着小小杯子里，琥珀色的晶莹茶水，闻着那弥漫开来的醇美的茶香，一边听陈笠的介绍。
“此是一种经过发酵的茶，名红茶，更具本一点叫做普洱茶，有暖胃舒心提神之功效。”
说着，陈笠又提过小巧的茶壶：“这个叫紫砂壶，乃大师巧手制作，仔细看看，这工艺……啧，巧夺天工吧，而且长久用之泡茶，哪怕是一杯清水冲下去，也能闻到茶香。”
女孩接过紫砂壶左看右看：“大师制作？”
陈笠：“嗯哼！
女孩可能感觉陈笠在忽悠自己，不禁娇笑道：“清照从未见过，自然是由你说了。”
陈笠大大摇头：“那怎么可能，本人从不说谎，等你走时，送你一套，到时带回家给令尊看看，看看是不是我有乱说。”
女孩不由心里砰砰直跳，她也是凡人，而且年龄还这么小，虽然她此时还不知道，这种在大宋还从来没出现过的紫砂壶价值几何，但就冲着那几个晶莹玉透的琉璃杯，她也感觉这套茶具可能价值惊人。
但这个才见一面的人，说送就送。
任是她天性自由烂漫，都不禁心里羞涩之极，很不好意思。
可另一方面，她想拒绝，可完全无力拒绝，自从一见这样的一套茶具，她心里其实就喜欢之极，那已经不是值多少钱的原因了，而且就算价值再高，一旦拥有，她也无意转手卖掉。
嗯，在历史上，她就是一个收藏狂，特别是中年以后可以穷到没钱吃饭，但收藏的心爱之物，绝不能卖掉。
当下，她心虚地假意推辞：“不要，不要，清照无功不受禄。”
“没事！”陈笠大度地一挥手：“只是一套茶具而已，我会再送你几个茶饼，让你回家慢慢泡着喝，你就当作此是来自一个友人的关怀，如何？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？”
陈笠的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说：千古第一才女，不应该落到那样一个结局，那是上天的无情，世人的有目无珠，世俗的狭隘无知！而在这一个大宋时空，只要有他在，他愿不求任何回报地做她的守护天使。
而且陈笠也不认为，她非要经历那样的苦难，才能写出好词，因为在前期，她就已经大放光彩，像“争渡争渡，惊起一滩鸥鹭”，还有“人比黄花瘦”，不是豪情奔放，就是意境美的让人想哭，婉约绰绰，余味无穷。所以，她不需要苦难，只需要豪情与生活上的小小折磨即可。
“愿意！”女孩以蚊子般的声音，轻轻说，她不知道为什么一见这个人，自己就好像被放飞了，真正的飞翔，一颗心在蓝天之上！
她无法形容自己对陈笠的感觉，只知道自己面对陈笠时，对方那种并无男女情意的笑容，依然会让她害羞，又羞又喜的，心儿不由自主的荡漾。
只因这个男人俊美的出奇，尤其是他笑的时候，像绿野中的阳光。
但更多的是，她感觉陈笠好像是一道门，一道让她无比新奇、向往、热爱的门，而那背后是一个世界。
而且她隐隐感到，只有通过接触陈笠，自己才能走近那一扇门，才能真正在有一天看到，那个世界的真容。
说来说去，那其实就是世界观、世界认知、生活方式，以及知识……
是的知识，知识其实完全并不止是书本上的字。
而她隐隐明白，那些隐约透露出来的知识，只有陈笠那有，那是一种全新的知识。
“好！你不愧是日后的大才女，那么我们是朋友了！哈哈……”陈笠大笑起来，高兴的对旁边侍立的秋紫、春红道：“把茶换掉，上酒！”
大才女？
女孩羞涩的低头，可心里却不无得意。
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：“先生，为甚底说你自己只是一个凡人、普通人？可清照又听说先生很多神异之事？”
“前朝有李淳风、袁天罡，今朝有陈抟老祖，其实他们也是凡人、普通人，看各人的眼界和理解了……当然，我比他们更凡一点，更普通一点。”
女孩被“更凡一点”这一样的语句说的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，她轻轻点头：“现在我才大约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。”她笑着接着说：“嗯，你是个凡人、普通人！”
茶具被换了下去，几个或大或小，奇奇怪怪，但一看就感觉是奇珍异宝一样的瓶子被端上来，同时端上来的，还有三个晶莹无比，如郁金香一样形状的高脚酒杯。
女孩看着那样的酒杯，久久无言，只觉陈笠最少也得算是个多宝真人。
就看到陈笠，拇指轻顶就开了其中小小的一瓶酒，一边倾到，一边对女孩道：“这是果酒，酒劲很小，而且还很甜，适合你喝！”
把到好酒的酒杯放到女孩面前，他才又去开了一瓶老大酒瓶的塞子，两指钳住，一拔，咚！的一声，然后为自己与赵敬各倒了半杯红色的酒水。
再举起酒杯，示意女孩与赵敬都来碰一下。
女孩战战兢兢地端着看起来极贵重的酒杯，小心地与陈笠的酒杯碰了碰，然后学着陈笠的样子，轻轻地喝了一口。
陈笠：“怎么样？好喝吗？”
女孩：“好喝！”
而后，女孩一小口接一小口地喝着，一边与陈笠说笑着，不知不觉地喝完了一小瓶果酒。
等再开了瓶，喝到一半时，她已经腮飞晕红，她长得不算特别的惊艳与美貌，可皮肤白白净净的，特别是眼睛纯如清澈见底的湖水，灵动的如清晨湖面上的雾气，其中仙灵的气息，如春天里翩迁的蝴蝶，所过之处，皆是美丽的景象。
而赵家的大管家赵敬，早就不知不觉中，沦为了陈笠与女孩互动中的背景板。
两人基本无视他的说笑、喝酒、大笑。
陈笠听她说，在老家的很多趣事，听她说女孩们的私密事，还听她说父亲母亲，在正经严肃互动中暴发的冷幽默，与隐秘尴尬的情调。
果然是从小时候开始，她就观察入微，不然也写不出那样生活气息浓厚的诗词出来，从而不会真个地：为赋新词强说愁，而她的词从来不是无意义的无病呻吟。
而轮到她睁着闪乎乎的大眼睛，强硬要求陈笠也说说自己时，陈笠没办法之下，只好说起那条大黄狗，而且还把不存在的大黄狗，编的极愚蠢，极二的不可药救。
再掺入一些注孤身的人的可怕事迹，唉，真为难陈笠了。
却也每每引起女孩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，只差在地上打滚，唉！原谅古人的笑点低吧。
然后一张雪白的宣纸在书桌上铺开，满室墨香……
没办法，说着说着，就引到诗词之上。
最是青葱的年龄，自由的心性，基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，想做什么就撒娇。
而且女孩还感觉与陈笠特别合得来，有一种见到大哥哥的感觉，几句话之后，便拘束全无，加上陈笠的本心呵护与纵容，以及……都是果酒惹的祸，三分醉意的女孩，真的是已经处于一种想干什么就立即要干什么的状态。
先是她自己挥文舞墨，那陈笠自然大大欢迎，说：一定要把她的墨宝好好珍藏，以后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当传家之宝，传世之宝。
女孩被捧的飘飘*欲*仙，连接地写了自己的三首浣溪沙送给陈笠，还来了一首临场新诗，提名为：《遇青云异人陈自重》。
“喔、喔、喔……你们看这词这诗，还有这雅逸仙姿的书法，真难以相信，这是一个在阁小小娘子写出的诗词和字？！”
陈笠的表情浮跨的在那大呼小叫，苏远、张枫或真心或不懂地在一边凑趣，赵敬也不得不心里苦，但脸上还要强挤微笑地大大点头：“清照的诗词与书法，具已有大家风范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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