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逆势而行
“您是说……”古雨心思通灵，目光落在那古家族信之上，“此物和千机老祖有关？”
“不错！”木师道：“当初我听说千年之前，此地有神鹊降落，是以被人称之为神鹊山。我族最为拿手的营造之物便是千机鹊，而老祖当年也正是乘千机鹊离开。我便想，此地可能和老祖有些关联，所以便千辛万苦来到这里。未曾想，刚到此处便在山中遇险，幸好得老古相救。”
木师看古良一眼，眼中荡起感激之意，笑道：“你老兄救我之后，便算计着有朝一日让我替你卖命，但总归让我多活了这么多年，而且机缘之下，不仅让我老来得一心宜之子，更让我临死之前获知先祖行踪之迹。说起来，还是你于我有大恩呀。”
“木兄这么说真让我汗颜了。”古良却正色道：“你半生求索，终于有迹可循，我替你高兴。”
“嗯！”木师点头，“平日我在古家教授雨儿文事，暗中却一直在神鹊山中搜寻先祖踪迹，一直未曾有所收获，原本已经心灰意冷，现在还真算峰回路转了。”
木师说着，再次拿起那已经变化为鸟首的古家族信，道：“这鸟首颈后有一奇异法阵，为所有营造之物皆有。这些营造之物体内也皆有紫元，乃是营造之时添加进去的，营造之物便是以这些紫元为能量而变化行动。”
“勾勒营造之物身上的法阵，便可改变其体内紫元流向，进而令其听命而为。”
木师向古雨展示鸟首族信。古雨目光随木师手指移动，果然隐约间看到一幅纷繁复杂的法阵图像。这图像与鸟首族信文理相错，似有关，似无关，神奇非常，若无人指点，绝对看不出这些文理乃是一幅法阵。
“勾勒这些法阵并不需要有什么修为。只需顺着法阵纹理描绘即可，法阵自有感应。雨儿，你来试试。”
木师将鸟首族信交给古雨，充满殷切之色，古良见状却面有犹豫，欲言又止。
古雨按木师所教，手指在鸟首族信上或上或下、或点或勾，片刻之后，那鸟首族信紫光一闪，果然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。
“多试几次，熟记勾勒之法。”木师吩咐古雨。
古雨点头，认真默记起木师所教手法。他神情专注，一心记忆，在木师看来，这是多年来，古雨第一次如此认真地以他为师。
古雨本就聪明，片刻之后，勾勒之法已是熟记于心。
“此物是你古家先祖在紫元石矿洞中发现，如我所料不错，秩、璎两家所持族信应当也与古家族信类似，也是一个完整营造之物的一部分，而三者变化之后相合，就能组合成一个完整的鹊鸟。而这鹊鸟，我猜，乃是一个打开隐秘之所的密钥。因为，我千机一族内部就有类似之物。”
见古雨对族信鸟首的变化勾勒之法已是熟练掌握，木师又轻声解释，而这顿时又令古良和古雨一惊。
“难道紫元石矿洞之中还真隐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？”古雨问道。
“你曾杜撰紫元石矿洞之中有绝世秘辛，用来引秩家出手。现在看来，怕是你一语成‘谶’了。紫元石矿洞之中应当确有隐秘。”
“木兄……”古良在旁终于忍不住出声。
“老古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”木师对古良摆摆手，说道：“你是怕我让雨儿去洞中探索而身陷危险之地吧？呵呵。我让雨儿熟记这鸟首族信变化的勾勒之法，只是想若有可能，雨儿能将这鸟首族信之事告知我千机一族的族人，并非要让雨儿以身犯险，而且也绝不强求。现在，雨儿也是我的孩儿，我怎会舍得让他有什么闪失？”
说到这里，木师又转头，对古雨说道：“雨儿，我此生得你尊为义父，且一生所求终有所得，已是无甚遗憾。上苍让我临死之前有此结果，当是待我不薄。若是上苍还有怜我之意，或许还会让你碰到我千机一族之人，那时你告知其这鸟首之事，让千机一族有机会找到先祖踪迹，就算彻底了却我的心愿了。切记，千万不可行不可为之事，而令自己陷入险境，记住了吗？！”
木师说得慎重无比，到最后言语之中已满是严厉。但古雨知道，这乃是木师对其真情所在。
古雨再一次双目泪涌，点头答应。
见古雨如此，木师似乎颇为欣慰，微微一笑，眼中神采簌然暗淡，仿佛所有气力一下用完。他艰难抬起右手，轻轻甩袖，一直只有巴掌大小的鹊鸟便落在洞中。
这鹊鸟明显乃是竹木所制，但却栩栩如生，鸟首与古家族信所变之物简直一模一样，只是身上却是明显破损严重，双翼和尾部已经残缺不全。
古雨知道，这小小鹊鸟便是保护他们三人艰难逃出的那只神奇大鸟——千机鹊。
木师低声说道：“我千机一族最为擅长的便是营造这千机鹊，是以，千机鹊便也成为我族的图腾之物，我们每一个族人在成年之后都会得到一只与其实力相匹配的千机鹊。这只便是伴我一生的千机鹊了。”
“现在它体内能量已基本殆尽，身体也已破败，怕是再也无法翱翔天下了，便留给你做个纪念，也算你成为我千机一族族人的信物……”
“老古……”
木师断续说着，最后却是轻轻唤一声古良，脸上重新浮现出那一直以来的从容之色，“我已交代清楚，这就先走一步了……”
声音渐渐低沉，终于语终人去，古雨瞬间陷入巨大悲痛之中，但一声哀嚎却如同骨刺一般，堵于咽喉，无法发出。
“呵呵。走得比我还快……稍等片刻，你我兄弟同去……”古良看一眼木师，回应却是淡淡。尔后，他看向古雨，一丝微笑浮现在脸上，那神情令人动容。
神情中有太多的遗憾，那是因为多年来与爱子相亲却无法相近。
神情中有太多的怜惜，那是源自父亲心痛幼弱爱子承受了不应承受之重。
所有一切便汇成父亲对孩子无限的爱意与不舍。
“保重……孩子……”
想要再次抚摸古雨的大手，刚刚抬起，却又随着那话音，慢慢落下……
旋即，洞中陷入彻底的死寂。
良久之后，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才猛然传出……
……
古镇，百多年来一直熙熙攘攘的街市此时也是一片死寂。偶尔几只穿街而过的鸡狗，无不低头夹尾，如同丧家。
“全镇五百余人，尽数屠戮干净。原以为你我兄弟已算心狠手辣之人，谁知道……”璎不弃抬脚跨过一片血洼，轻声说道，脸上神色复杂。
“这便是你我与他的差距。”璎不离看着街上横七竖八的残缺人尸，却是咬了咬牙，“从来得道多杀戮，我们璎家还是太仁慈了。要是早些对古家动手，我们璎家怕已崛起百年了。以后我们可要学学他，杀人如麻，才能成就大道！”
璎不弃缓缓点头，又道：“我是有些担心。他如此修为，又心狠手辣，如今杀了古良，屠了古镇，会不会最后为了那紫元石矿，对我们璎家……”
话未说完，但意思已是清楚，而且似乎也说到了璎不离心里。璎不离眯起双眼，又猛然睁开，咬牙道：“即便他想独吞紫元石矿，那也是秩家先倒霉。到时，你我兄弟把握好时机，未必就能让他占了便宜。况且，只要这次有足够的紫元石矿到手，你我兄弟也有机会突破到中元天青霄境，那时我们还怕谁？”
说完，璎不离转身向镇外走去，璎不弃点头称是之后，快步跟上。
“古良他们的尸体还没找到吗？”璎不离问道。
“没有。有人看到那怪鸟是往神鹊山上飞去了。但神鹊山上丛林密布，要想搜寻颇为不易。不过，按他的说法，古良紫气散逸，必死无疑。唯一不妥的是，古家族信估计也随古良父子不知下落了。我怕，秩天狐到时以此说事，毕竟自古以来都是凭族信分配紫元石的。”
“呵呵，族信算个什么东西。世间修道资源无数，谁有实力，谁便霸占！秩天狐若有异议，便和魑儿的师尊说去，看他有几个胆子！”
“大哥说的是。”
“不过倒也不能把秩家逼的太紧，毕竟秩家实力不弱，真要狗急跳墙，并不容易对付。到时我们请那莫予赫出手，势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，他的胃口可不小呢。”
璎家兄弟边走边说，眨眼便消失不见，只留下满眼的刺目鲜血伴着阵阵凉风，扩散着血腥之味。
天边忽然涌起一片乌云，隐隐还有隆隆雷声传来。
好像变天了……
……
神鹊山中，古雨三人容身的山洞。
洞口的最后一丝缝隙被古雨用青石堵上。洞内，古良、木师安躺其中，洞外，古雨孤身跪伏于前。一内一外，已是阴阳两隔。
山中的雨似乎比外面来的更大些。古雨就在雨中跪了一夜，无人知道这心智如妖的少年在想什么。
当朝露又起，少年终于缓缓起身。满是血污和泥水的脸上已没有悲伤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恬静。
若是古良、木师复生，看到古雨这般神态，定会知道少年这恬静之色的含义。它不代表安然，它代表的是，一种重大决定之后的决然与坚定。
“两位父亲大人在上，孩儿要忤逆你们之意了。”
“我知道你们不想我身涉险地，但人立于天地，总要行其应为之事，否则无异行尸走肉，生，不如死。”
“故，为两位大人，也为古镇惨死之众，孩儿必须做应做之事，望乞谅之！”
古雨说完，转身便向山下走去。
没有修为的他，步履蹒跚，独臂而行，更增艰难，但少年，却颇有一往无前之势。
这势是叛逆之势。便是借此势，少年“纨绔”十年，出人意料。今日，少年选择逆父亲之愿，逆常人眼中不可为之势，再次叛逆而行。或许，此行很快便会戛然而止，或许，这将是一条逆天之路的起始。
谁，又知道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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